traffic light

[前言]

這篇是我第一次那麼認真在寫blog，不但想了很久，也不爭氣地找了一堆資料（從兩張看起來很唬人的圖表可得證）。所以花的時間也特別多。

寫到一半時，主計處公佈五月份失業率。不意外，再次突破新高；官方的解釋是因為部份應屆畢業生投入職場造成的季節性失業效應；我想，主計處官員們大概都離開學校太久，忘記五月的時候大學連期末考都還沒開始，大學生要算在勞動力實在很牽強；換句話說，等到七八九月的時候，數字會更難看。

「學長，我該怎麼辦？」

我是在一場政大的活動上被問到這句話的。

苦主是個很優秀的學妹。多優秀？政大財管所畢業，曾經出國當過交換學生，暑假還在某一流金控的投資部門實習了兩個多月。

有這樣的漂亮履歷，照理說應該是業界的搶手人才；誰曉得她剛從國外快樂地交換回來，好死不死碰到金融海嘯；拿到畢業證書後，迎接她的就是台灣史上最糟經濟環境。試著找工作找了幾個月都沒下落，最後只好回母校幫忙辦活動。

我自己在去年年底就寫過金融業裁員的新聞，當時就已經有感覺，隔年的失業率應該會很可怕，只是從沒想到，當經濟數據變成一個人站在我面前的時候，臉上的徬徨無助居然比統計資料更加震撼。

整體來看，失業率的確高得嚇人。三十年前，台灣的失業率（藍線）不到2％，尤其是在90's的榮景期，一直到2000年才"逼近"3%這個現在看起來很OK的數字。但有趣的是，如果跟大學以上，也就是高知識份子的失業率（綠線）來比，可以發現在2002年以前，兩者大概都是同步變化；反而是2002年以後，總體失業率連續五年下降，反而高知識份子失業率卻歷年攀升。

這種現象意味著什麼呢？

另外一個資料也同樣震撼。台灣前一次出現10%以上的經濟成長率，得回溯到1985年。算算時間，當年出生的小寶寶們，剛好在這兩年踏入社會，但不幸的是，二十年後迎接他們的，是在5%上下奮力掙扎的經濟成長率；要是更慘一點，男生當完兵女生去念研究所，延遲了一兩年開始工作，橫在眼前的是大幅衰退後的台灣經濟。就算勉強找到一份差事，大家也心知肚明：不要說80/90年代平均7%以上的經濟成長，你的公司能撐過這段不景氣就要偷笑了。

如果很直觀的從過往的高經濟成長/低失業率跟現在的低經濟成長/高失業率來看，恕我直言：

那些叫社會新鮮人要勇敢面對不景氣的人，到底有什麼資格講這種話？

沒錯，過去台灣有段苦日子，但數據會說話。清楚擺在眼前的是，過去的機會多，只要願意做，工作永遠等著你，再加上經濟幾乎都是高速成長（即使兩次石油危機期間，還是有個1%左右，且隔年立刻大反彈；反而2000年前後網路泡沫+911一下子就砍到-2.5%）。換句話說，苦歸苦，但充滿希望。

在這種環境成長的大人們，自然而然會發展出所謂「一分耕耘一分收穫」的職場價值觀：努力才有出頭天，如果你出不了頭，一定是你不夠努力。但他們卻忘了，這個假設成立的前提，在於「台灣奇蹟」也正在發生。

很明顯的，所謂「台灣奇蹟」已經遠離，但還是有人死守著傳統價值觀不放。沒有人會否認，想成功一定要努力，但是努力並不能保證成功，對前面那位政大學妹如此，對數萬名面臨畢業即失業的新鮮人更是如此。

要勇敢面對不景氣，這是廢話。問題是，勇氣從哪來？還有，有了勇氣就能解決找不到工作的問題嗎？

不論如何，台灣都必須面對廣設大學後，高學歷人才暴增的事實。然而，在高等教育大開方便之門的同時，吸納職場新鮮人的企業，卻都一個個國際化去了。或者講更直接一點，都跑到對岸找耐操好用又便宜的大陸人；所以才會出現失業率逐漸下降（企業人力需求減少），可是高學歷失業率漸增（大學畢業生年年增加）。這可跟金融海嘯一點關係也沒有。

這個時候，弄個短期實習方案只會緩不濟急，而且還有劣幣驅逐良幣的風險。不妨換個角度思考：既然大家都在談勇氣，有沒有辦法讓大學生離開學校時，也讓他順便把所謂的勇氣一起裝箱帶走？

所以，當這個學妹問「我該怎麼辦」時，我能想到最好的答案就是：

趁這段時間去做你真正想做的事情。你還不到被工作綁架的時候。

流浪早就是耳熟能詳的名詞，但有多少人真的背上背包就往機場跑，把它變成身體力行的動詞？大學很愛玩創業競賽，為什麼不乾脆弄個幾百萬，讓最後得獎的點子實際去試試看，就算最後賠光也是那幾百萬（比起我們政府在公共建設亂花錢，這點小錢不算什麼）。要留他在學校進修，也麻煩丟給比較實際的單位，不要每天只是用國家的錢打逼殺時間。

勇氣不是嘴巴說說就有的。要自己真的走過、跌倒過、摔倒又爬起來，才知道什麼叫做勇氣。而那些真正跌倒過的人，絕對不會斥責「現在的年輕人怎麼都沒有勇氣面對現實」。

所以，台面上的大人們，當你用自己的經驗來看現在的大學生時，請也順便關照一下你當年所處的環境，跟現在有啥異同。也許你那個年代沒有誠品、沒有捷運，可是我這個年代也沒有十大建設，竹科更已經從絢爛歸於平淡。身為社會中堅份子的大人，除了勇氣之外，拜託，請拿出一些更能說服人的東西來。